在布卢姆茨伯⾥的思考
2014-4-11
在⼆〇⼀三年⼗⼆⽉凛冽的寒风中,我终于找到了英国伦敦的布
卢姆茨伯⾥区凯恩斯故居。约翰•梅纳德•凯恩斯,第⼀代凯恩斯男爵
(JohnMaynardKeynes,1stBaronKeynes,1883年6⽉5⽇-1946年4⽉
21⽇),⼀般称作凯恩斯(或译为凯恩斯),英国经济学家。我很早
就在探究凯恩斯思想的形成过程,这⼀过程在我看来⼗分诡秘。是
的,他与他的导师阿尔弗雷德·马歇尔(AlfredMarshall,1842年7⽉
26⽇-1924年7⽉13⽇)太不相似了。凯恩斯充满悲悯的情怀,倒是
有⼏分社会主义者的影⼦。我甚⾄怀疑,凯恩斯是深受马克思主义影
响的另⼀类社会主义者。这个秘密或许就藏在布卢姆茨伯⾥区。
在 布 卢 姆 茨 伯 ⾥区, 曾 经有⼀个 著 名 的 布 卢 姆 茨 伯 ⾥ 派
(Bloomsbury Group),这是⼀个从1904年⾄第⼆次世界⼤战期间,
以英国伦敦布卢姆茨伯⾥地区为活动中⼼的⽂⼈团体。表⾯上看,布
卢姆茨伯⾥派是⼀个英国艺术家和学者的团体,从1905年左右直到⼆
战期间,这个团体都⼀直都存在。此团体开始时是⼀个⾮正式的社
团,为剑桥⼤学新近的毕业⽣(1899年毕业的有四位成员,其中包括
了托⽐·斯蒂芬,他是维吉尼亚·伍尔芙和⽡内莎·贝尔两⼈的哥
哥),⼀些⼈亦曾是剑桥使徒的成员。他们在彼此家⾥相聚,⽽相聚
地点又主要设在伦敦布卢姆茨伯⾥地区(在⼀战前这⾥是唯⼀的聚会
地)。1904年2⽉,托⽐·斯蒂芬的⽗亲莱斯利·斯蒂芬去世,四个
⼦⼥(⽡内萨、托⽐、维吉尼亚、艾德⾥安)搬到位于布卢姆茨伯⾥
地区的房⼦居住,这件事对构成这⼀团体很有帮助。1906年,托⽐·
斯蒂芬逝世,但团体已经⾜够坚固,因此并没有对其的发展造成太⼤
的阻碍。相反,这⼀不幸使其成员们联系得更紧密。虽然,这个团体
主要以⽂学的头衔⽽著名(维吉尼亚·伍尔芙是最⼴为⼈知的代表
者),它的拥护者却活跃于不同的领域,包括艺术界、艺评界以及学
术界。它的著名作家和⽂艺评论家成员包括:雷顿·斯特拉奇
(LyttonStrachey);维吉尼亚·伍尔芙(VirginiaWoolf);李奥纳德
·伍尔芙(LeonardWoolf);爱德华·摩根·福斯特;维塔·萨克维
尔(VitaSackville);罗杰·弗来(RogerFry);⽡内莎·贝尔;克⾥
夫·贝尔(CliveBell);约翰·梅纳德·凯恩斯(John Maynard
Keynes)。如果,你有兴趣阅读这些思想家的作品,结论可能会是简
单⽽清晰的,这是⼀群前卫的社会主义者。我的疑问在于,这些时髦
的“⽂学青年”,为什么不像我国的⼩资那样,去追求“⼩时代”的奢华,
他们为什么要聚集在⼯⼈街区(⼏乎接近贫民窟了)?请注意我以下
的思考,这群具有社会主义情怀的年轻⼈,终于没有成为布尔什维克
那样的⾰命者,他们成为了英国思想界的中坚⼒量,年轻的凯恩斯先
⽣竟然成为了第⼀代凯恩斯男爵。正是这位曾经激烈批判丘吉尔的青
年,⽤他那卓越的思想拉长了⼤英帝国的落⽇余晖。
在维基百科中,仅能查到维吉尼亚·伍尔芙(VirginiaWoolf)、
爱德华·摩根·福斯特、约翰·梅纳德·凯恩斯(John Maynard
Keynes)三个⼈的资料,他们的资料中也仅仅介绍了⼀些他们作品⽅
⾯的信息。不过,⼀些了解英伦历史的朋友告诉我,⼀百年前的这群
年轻⼈都是充满激情的左翼青年。倘使不是在⼤英帝国,他们或许会
遭到残酷镇压,他们或许会成为年轻的⾰命烈⼠。顺着历史的脉络,
梳理⼀百年前的⼤英帝国思想史,约略可以体会到这群年轻⼈的⼼路
历程。是的,⼀百年前,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不断,⼤英帝国的阶级
⽭盾⽇益深化,以民粹主义为包装的社会主义思潮汹涌澎湃。在这样
的⼤背景下,⼀群⼼怀天下的理想主义者聚集在⼀起。要知道,他们
是聚集在⼀个⼯⼈⽣活的⼩区,他们的物质⽣活清贫⽽简朴,他们的
精神⽣活丰富⽽激越。在凯恩斯们聚集在布卢姆茨伯⾥区的同时,美
国民粹主义运动也在勃然兴起,威尔逊先⽣在美国独领风骚,这位普
林斯顿⼤学的校长竟然登上了总统的宝座,他的⼀系列深刻的社会主
义改⾰重塑了新时代的美国。有趣的是,正是威尔逊的社会主义改
⾰,避免了美国卷⼊社会主义⾰命的浪潮。在同⼀时间⾥,列宁等共
产主义者在进⾏颠覆沙俄统治的社会主义⾰命。当然,也在同⼀时间
⾥,孙中⼭等中国民粹主义者也在进⾏推翻满清统治的“旧民主主义”
⾰命。历史的硝烟已经散尽,我们在百年后的⼤结局中,感悟到⼀些
极有价值的东西。英美两国的统治阶层(统治阶层这个词颇费思
量),具有令⼈惊讶的智慧理性,他们在⼀定程度上包容了民粹主义
思潮,像布卢姆茨伯⾥派这样半秘密的左翼组织竟然能够长期存在,
像威尔逊先⽣这样的民粹主义者竟然有机会登上总统的宝座。去查阅
那个时期的英美的社会制度变迁,不难发现那个时期的英美社会制度
变迁充满了社会主义味道。反观德俄等新兴资本主义国家,严密压制
甚⾄残酷镇压民粹主义,终于导致了⼀系列的“社会主义⾰命”。⽽这
些“社会主义⾰命”,却未能真正完成社会进化的使命。⽏庸讳⾔,充
满⼩资情怀的布卢姆茨伯⾥派绝不是⾰命者。但是,就是这些年轻的
思想家,⽤他们充满悲悯的社会主义思想改变了历史进程。他们没有
进⾏⾰命,他们选择了深刻地社会改良。改良何尝不是⼀种历史的选
择,甚⾄是最佳的历史选择。不⾰命的英美,进⾏了深刻地制度变
⾰,他们赢得了⼀百年的繁荣。
我能够理解⾰命,准确地说那是⼀种被迫的选择,孙中⼭先⽣就
是上书不果⽽愤然起来⾰命的。但是,在帝国主义时代,⾰命毕竟会
削弱国家的整体竞争⼒。在慈禧的蛮憨和孙中⼭的愤然中,中国不知
不觉就耽误了⼀百年的时间。历史是不能假设的,德皇威廉⼆世同样
愚不可及,他⽆法接受民粹主义思潮,极端残忍地镇压⼯⼈运动,已
经崛起的德国终于在民粹主义浪潮中⾛向了毁灭。历史可以曲折却不
容穿越,当德国⼈建⽴欧盟的时候,也是整整⼀百年过去了。最令⼈
感叹的是,当俄国沙皇尼古拉⼆世开始改⾰的时候,历史已经⽆法再
给予这个迟钝者最后的机会,俄皇的家族⼏乎被⾰命的浪潮彻底地灭
绝了。当普京重新仰望三⾊旗的时候,百年后的俄国仍就是⼀个⼆流
⾓⾊。我虽然能够理解⾰命,可我更想搞懂不⾰命⽽能够进化的英
美,他们为什么在风起云涌的⼤时代能够平稳进化?也许是东⽅语⾔
特有的障碍,我们在查阅百年前英美思想史的时候,那些曾经激越的
思想激荡变得混沌和模糊了。是的,⼤家都在包装历史,历史已经被
包装得⾯⽬皆⾮了,以⾄于中国⽆数的“思想家”都被“⾯具”欺骗了。
他们所⾔资本主义,已经不是资本主义;他们所⾔社会主义,根本就
不是社会主义。⼀根筋的中国⼈,就是搞不明⽩,资本进化必须⾛社
会主义道路,社会进化也必须真正拥有资本。⼀百年前,英美追求社
会主义真理的年轻思想家们,在⼯⼈街区完成了哲学上的飞跃,他们
创造了历史!在苏格兰爱丁堡,我在思考这个国家三百年⽆内战且⼋
百年⽆外侵的原因。我不得不审视,在过去数百年中,在这个狭窄岛
国上涌现出的伟⼤思想家,⽜顿、达尔⽂、培根、霍布斯、洛克、休
谟、边沁、奥斯汀、斯密等⼀长串的名字让⼈震撼。我不能不⾯对这
样的事实,这个民族在近现代的世界发展史中,始终站在⼈类智慧的
最⾼峰上,他们⼀直在⾼瞻远瞩地看世界,他们也⼀直在试图控制这
个世界。当然了,要控制这个世界,⾸先要能够管理⾃⼰,我能感受
到盎格鲁撒克逊⼈的智慧理性。宽容地接纳民本主义,就是这种智慧
理性的⼀部分,他们甚⾄接纳了共产主义的两位导师,尽管马克思和
恩格斯都是地地道道的德国⼈。事实上,早在马克思之前,英国的民
本主义思潮就已经存在了,这为其后的民粹主义或社会主义奠定了理
性的思想基础。我不怀疑凯恩斯曾经深受马克思主义的影响,但我更
确信他受英国本⼟智能理性的侵染更多⼀些。这种思想,已经不仅仅
是活跃于平民思考者当中,也同样深深地影响了国家的最⾼权⼒者和
普罗⼤众。⼀个思想成熟的国度⾥,才存在政治成熟的可能性。政治
成熟的国度,才能够准确地把握历史的机遇。这对于热衷于“历史机
遇期”的中国⼈,或许会产⽣某种启发吧!
我在布卢姆茨伯⾥区冷清的街道上徘徊,我⼀直在思考中国的左
翼运动。中国当前的⽓氛,颇有⼀些百年前英伦的味道,连雾霾都是
⾮常相似的。但是,我不能不感到⼀种深切的忧虑,我国仍然没有布
卢姆茨伯⾥派式的思想家群体,我国现在活跃着的是两类⼈,⼀类是
“⼩时代”貌似聪明的⽆知兼⽆耻的⼩资“思想家”,另⼀类是充满传统
⾰命激情的左翼“思想家”。尤其令我感到忧虑的是,我国的统治阶层
和普罗民众同时缺少居⾼临下的智慧理性。在我国过去百年的思想积
淀中,仍然缺乏充满⼈性关怀的哲学思考,仍然缺乏全球视野的战略
谋划。⾰命是需要理论的,改⾰当然更需要理论。改⾰⽐⾰命更需要
发端于⼈性关怀的⼀整套思想理论。那种被压迫者的赶超理论,是不
适合作为改⾰的逻辑基础的。当然,简单地赶超思维,是不能够形成
⼈性化的社会伦理的,也就⽆法构建建基于此的先进的法律制度。当
⼀次慎重的⼤会公然倡导“市场决定论”的时候,我已经⽆法形容我内
⼼深处的失望。当⼀个拙劣的军官通过卖⾝投靠,竟然可以飞黄腾达
的时候,我已经对中国的政治蜕化感到深深地恐惧。我⼗分担⼼,在
⼀个民族整体思想未能完成进化之前,改⾰的结果是否会导致⾰命的
再⼀次轮回。历史是冷峻的,社会主义⾰命并不必然完成社会进化。
离开英国前,我去瞻仰了马克思墓。在马克思墓前,我想到了列
宁的《国家与⾰命》,我也想到了⽑泽东发动的⽂化⼤⾰命。我在
想,如果这些⾰命的领袖也在这⾥,他们会说些什么呢?我甚⾄想
问,他们如何看待全球又⼀次兴起的左翼思潮呢?其实,在北⾮和中
东(以及乌克兰)的纷乱中,已经有答案了。当北京可以悲悯地包容
左翼思想家的时候,新兴的民粹主义将成为中国真正崛起的和平推动
⼒。当然,中国的左翼思想家在经历百年的风⾬洗礼之后,也终将会
焕发出智慧理性的光辉。
在英伦凛冽的寒风中,我的⼼⼀直是滚烫着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