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韩昌黎文集》第12讲:《师说》》
今天是2023年10月7号,癸卯年八月二十三日,今天是正式课:《韩昌黎文集》第十二讲《师说》,今天这堂课很重要,我试一下麦,三点钟我们准时开始。好,一会儿见。
大家好,今天是2023年10月7号,癸卯年八月二十三日,双节假期结束了,大家要开始工作了。然后我们今天上正式课,这个正式课是《韩昌黎文集》的第十二讲《师说》,也是我们正式文的第十篇。第一篇讲的是《原道》,今天讲的是《师说》,原因在于《师说》是《原道》的姊妹篇。这篇文章在《韩昌黎文集》中极为重要,也是千古传诵的名篇,因为大家都熟悉,在课本里有,所以讲起来就非常困难,但他确实太重要了。
按照规矩,我们还是先从这一篇文章,韩愈写作的背景来说起,可能熟悉书法的人或者是在书法上有一定研究的人,知道法字的含义,因为水在渠中行是法,任何的力量都必须有一定的规矩,它才能成为有意义的能量。在特定的历史时期,一些力量会失去制约,超越了渠的范畴,就是水溢出渠外了。
水溢出渠外就把法破了,这个时候就出现一系列的问题,其实写字的人知道使内劲儿,使力量运笔的时候必须有所收敛,有所控制,在一个范畴之内将已经达至的这种能力运行到最佳状况。我讲这个法字其实要说的是那个道,这个道,因为《师说》说的是道,说的是法,好多朋友可能在字面上理解《师说》多一些,并不知道韩愈要真的想说什么。
一个大时代初始阶段总是规则清晰的。大唐建立之初李渊、李世民建立的关陇规则,以官陇规则而形成的社会制度,比如租庸调制运行良好,以至于一直走入盛世。当大唐走入盛世的时候,渠,那个渠可能有一些管不住那个水,那个水要溢出了,这个要溢出的水是两个:一个是暴力对权利的侵犯;一个是资本对权利的侵犯,对规则的破坏。
所以三十四岁的韩愈写下了《原道》,《原道》和《师说》间隔的距离应不超过一年。他们都是在同时间——约略在贞元十七年到十八年间,前前后后这个时间很难准确的考证,在那个时候写。这个时候韩愈完成了高等公务员的考试,先是“高考”成功,后来考“公务员”成功,“高考”用了四年,“公务员”用了四年。在三十四岁的时候开始进入到体制内,体制内以后,开始正式的发起他个人认为最重要的事情,所以就先写了《原道》,我们在第一讲里面讲了《原道》。
《原道》是以孔孟之道说起,但其实他本质上想说的是关陇规则。我原先讲过关陇规则就是一个社会主义原则,古典社会主义原则。到了大唐的盛世,李隆基时代,被藩镇割据彻底瓦解,瓦解之后,又过了约略七八十年,到了韩昌黎慢慢的长大之后他在反复的思考“道”的问题,“道”是个什么东西,“道”就是思想路线,就是要重新、重塑正确的思想路线;重塑正确的思想路线,才有正确组织路线和正确群众路线,才有机会改过来。
韩愈写此文的时间是贞元十七年到贞元十八年间,约略是公元801年到802年间,此文的写作时间应该是三十五岁。在国子监任四门博士,他先写的是《原道》,《原道》他已经厘清了思想路线,向谁厘清,向谁厘清,是德宗和即将接班的顺宗,向他们来解释什么是他们应该走的“道”。“原”双重含义:一个是说清楚的意思,一个是它是来时的路。要把这个思想道路问题解决。
写完《原道》是没有用的。因为此时此刻,大唐是唐德宗的末期,唐德宗时代,德宗这个人,我不能用现在的某些领导做比喻,他是个性情比较随和懦弱,所以他竟然很惬意的或者是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当时士族门阀垄断,士族门阀将关陇贵族破坏之后形成的士族门阀垄断。这个在贞元末期非常之严重,所以在藩镇割据下,士族门阀势力滋生泛滥,官场、教育、学术、传媒极度废弛腐化。
在这个时期,什么东西出来了,中国历史一直是一个车轱辘的状态,或者是翻烙饼的状况。一旦关陇规则这种新的、现代的、文明的方式被破解之后,他立刻倒退到一种非常糟糕的、昏暗的制度中去。所以整个的官场上弥漫着的是一种“阀”的状况,就是学阀、门阀、军阀、财阀。阀的状况之下,人才是不被重视的,思想是不被重视的。因为阀上升的通道就是门客与食客,你要拜倒在阀的下边,成为门客或者食客你才可以做官,才可以有事做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当然是门楣论英雄,以财富显高贵,他不再尊师重道。德宗不懂这些东西吗?不是,他在妥协。所以在德宗的时候,科场黑暗、朝政腐败、吏治糜烂,学子不读书,到处找关系,互相勾连,跪倒于门楣之下,所以奴才上位。奴才上位的结果就使得学阀、门阀、军阀、财阀更加的炙烈。如果你不能理解财阀烂到什么程度,那么你也看看“皮带”你就知道了,就是这样了。
《原道》写完之后,韩昌黎意犹未尽。只是他说了一个思想路线,但是这个思想路线怎么才能变成组织路线和群众路线呢?于是他动笔写下了这篇千古奇文《师说》。《师说》是写给谁的呢?恩师讲此文的时候说,他应是写给顺宗的,顺宗是德宗的长子。德宗当时身体状况已经不行,顺宗继位已经成为既定事实。当然顺宗还有个儿子,后来成为宪宗。
当时政情复杂,顺宗身边已经有了一批人的往来,后来构成那一场变革,所谓的永贞革新。顺宗身边已经有了二王八司马,但恰恰是这些人是韩愈认为的小人。当然,八司马里边有柳宗元这样的,也算是志同道合者,但至少二王不是韩愈认为合适的叙述思想路线的人,所以他写下《师说》。但他这个劝解,至少我看柳宗元的文章里边,他没达到他的目的。
今人读《师说》多是站在师和生的角度来看这篇文章,其实如果这样想问题的话,可能浅了,如果仅此而已,只是个劝学的东西,那它流传不了一千年,因为劝学文在中国五千年史上太多了,但《师说》绝不属于劝学文。《师说》开篇就讲了师与道的关系,礼失求诸于野,那么道失就必须求诸于师。师存则道存,道以师存,师与道存,这是这篇文章非常关键的核心,就是师道不二,道师不二。
韩愈是一个非常深刻的人,这个社会为什么会失礼呢?礼崩乐坏了呢?法治被破坏了呢?为什么呢?是因为那个渠约束不住那个水。就是法这个字,水在渠中走,渠控制不了水。渠被破坏了,法治被破坏了。被什么破坏了?被暴力——藩镇割据,被资本,或者是资本叠加暴力,所以破坏了法治,礼崩乐坏。礼崩乐坏的前提是什么?是失道。也就是整个的思想体系、认知体系被破坏掉了,所以《原道》的意思要从这个地方先建……
套用今天的话你就容易理解了。王道之不存,官陇规则被破坏,古典社会主义原则遭到了瓦解,谁干的?新自由主义。当然,当时的新自由主义是嫁于佛学与道学基础上的那种无政府主义,所以他在《原道》里边批了佛批了道,然后要重塑儒家,实际上是树立古典社会主义原则,对新自由主义进行了极为激烈的批评。这回他从道来到了师的角度,也就是向顺宗来解释改革应依托于谁。
天之道是一个理,道理的理;人之道是一个礼,敬礼的礼。天之道是个理,人之道也是个礼。这个理礼被破掉,其实是暴力与暴利。第一个暴力是力量的力,第二个暴利是利益的利,两理/礼被两力/利毁掉了。其实,中国古代到现代、到今天没有变过,其实是没有约束住资本的无序发展。资本一旦跟某种权力相结合,形成了某种的暴利,就是资本的力量与暴力相结合之后,形成了破坏力,冲决了渠道,把法毁掉了。
在整个叙事之中,韩愈并没有谈这些东西,但他心心念念的这个《师说》,却是在这样一个特定背景下,在这样一个心境下写成的。要知道他写完《师说》之后不久,德宗就死了,顺宗继位,顺宗还是重用了二王八司马。他有一点像当年的光绪皇帝,启用了康有为、梁启超等和“六君子”,而他们无法原道,没有办法建立正确的思想路线、组织路线,也无法动员群众。所以他们孤立无援下来了一次秀才造反、书生革命,180天后永贞革新失败。
我们从读《原道》到《师说》再看永贞革新失败,然后再往下看元和中兴,你就知道韩愈的深刻,他对历史与现实的洞彻、把握。当然韩愈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,他是大智大勇的人,《谏迎佛骨表》几乎是把自己放里边。但他确实是在历史的转折关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,真正做到了文以载道,道以载师,确实是完成了这样的一个历史的过程。
并且韩愈的古文运动为最后的元和中兴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,也奠定了坚实的组织基础。当然整个古文运动对群众的发动也是有极有意义的,所以元和中兴虽远非我们期盼的那种中兴,但毕竟是唐朝最后一次的翻升,最后一次的起来,又续命近百年吧,就是这样一个历史过程。好的,我们开始进入到《师说》的解说的过程中去。《师说》,韩愈。“古之学者必有师。师者,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。”
恩师给我讲过什么叫师,你看到这个帅字了吗?元帅的帅,帅字上面加一块布,帅字头上一块布,就是师,那么帅和师是什么关系?帅这个字,名词实际上是旗帜的意思,掌握旗帜的人是帅;动词,大旗指向,就是他们围猎的时候,大旗一指,那动物在哪个地方,大家就去围攻了,大旗一指那是敌人,就要进攻了。帅是领导和指挥者,那么师是什么?师是帅上还有一块布。
恩师说分布者,也就是分财者,通常一个部落,老者为师,强者为帅,老者为师。老者为什么为师呢?他公道,另外,为师还有另外一个意思,就是因为有经验,他知道在哪儿选择居住地,选择地点,如何进行分配,建立部落的秩序,这都是师的责任;帅的责任,强者为帅,他要去打仗,带领大家去弄吃的。然后真正的管理者或者谋划者为师,这就是师和帅的关系,也是师这个字的出处,总的来讲,他是规划者。
传道授业解惑也,传道,这个道是什么?道一般意义的来讲,是概述了我刚才讲的这两个东西。我刚才讲了天之道,是理;人之道,是伦。天之道,是理,人之道,他也是礼,礼仪的礼,人伦之礼,那是运行之理,就是两个理/礼,合并成为师之所以传授的道,它就是人生观、世界观、方法论的总成。可以叫为道,为道的道很重啊。
授业是指什么意思?业呢?也比较复杂。恩师说业分三业,有学业、有事业、有产业,一般的老师,教你个学业。韩愈文里边说了,断一下句读,就可以了,让你能够识文断字嘛,这是学业;事业,很多人可能无法理解,古代的老师是要给事业的,事业,就是吃饭的东西啦,所以很多人跟着老师去做官,如果你的老师是个木匠的话,可能是跟着老师去打家具,总之还是要给活干、给事情、事业或者功业,或者千秋功业。
解惑这个“惑”字较为复杂,恩师说是选择性障碍,就是很多人,人生阴差阳错,大部分是差的、是错的,是选择上的问题,你性情应该干什么?有时候你父母并不知道,会强迫你干不符合你性情的事情,你最好生长在哪里?不是每个妈妈都是孟母能选,三易其所,总是搬家。你如何择师,如何择偶,如何择业,选择上的问题太多了,师看得远,他能告给你如何选择,以至于不要耽搁此生。
老师的分量极重啊,所以人们愿意做什么,都不敢轻易的去答应做老师,尤其是行拜师礼,我是坚拒的,就是坚决拒绝行拜师礼,因为学业教一教,可能勉勉强强的,事业就很复杂,只有那成为大师的人物,才能较好的安排学生与事业。第三业,是产业,产业的继承,你看学业、事业、产业,三业。
产业呢,倒是相对容易理解,因为它简单,现在好多小圈子里边,这个师傅带徒弟,徒弟比如说在官僚体系里边,提拔你个处长,提拔你个司局长,可能不光是学业事业上了,产业上面可能已经陆续带了。当然了,中国古代的传承更是如此。比如说你是一个木匠,可能那个木匠房就留给徒弟了,产业、学业、事业,是带三业。当老师是难的,因为学业、事业和产业,它的确是,为什么师在父前呢?父有时候给不了这么多东西,师一旦确认,你就是要给这么多东西的。
“人非生而知之者,孰能无惑?惑而不从师,其为惑也,终不解矣。”人哪,并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知道,怎么会没有疑惑呢?有疑惑,你要是不找老师,其为惑也,终不解矣,你不去找老师,你就解决不了。那个老师,可能是你爹妈,也有可能是你的邻居,也有可能是给你启蒙的老师,什么才是老师呢?他解释了:“生乎吾前,其闻道也固先乎吾,吾从而师之。”你生的比我早,知道的比我早,所以我拜你为师,老者为师。“生乎吾后,其闻道也亦先乎吾,吾从而师之。”
你比我生的晚,但是你知道的道比我早,那我也得拜你为师,拜少者为师,就是老少,不是道,老少不是得道与否的依据,有些人很老也未必得道。有些人很年轻,已经是知道、得道了。这话开始总结了:“吾师道也,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?”其实我没有必要知道你年纪比我大还而比我小。“是故无贵无贱,无长无少,道之所存,师之所存也。”没有贵贱,没有老幼,你懂了道,你就是老师啊。
第一段,恩师讲的时候说,韩愈这一段充满了悲愤,就是韩愈就认为他年少就知道、就得道。然而他却在京城里,在一个特定的圈子里,你没有办法讲道,人们认为他的身份不行,年龄不对,所以他不能收徒弟,也不能讲道。他的文章,虽然可以传播,但是多采取围观、嘲讽和批判的态度。柳宗元在他的文章里边叙述过这段事情,虽然柳和他是朋友,显然大家不以道为师,不尊师重道。不重道尊师,是这样的一个特定历史时期。
“嗟乎!师道之不传也久矣!欲人之无惑也难矣!古之圣人,其出人也远矣,犹且从师而问焉;今之众人,其下圣人也亦远矣,而耻学于师。”哎呀,“师道之不传也久矣”,好多人说是就是老师这种模式不相传久矣,不是这个意思,恩师说“师”和“道”是两回事。师之不传和道之不传都很久了,老师也不见了,思想路线也不见了,很久了。你想让大家没有困惑,太难了。
为什么思想乱了?为什么“道”没了?老师不见了,思想路线也自然崩塌了。古代的圣人他们学问、能力远远超过普通人,“犹且从师而问”,还要向老师学习。“今之众人,其下圣人也亦远矣”,今天的普通人比圣人差的远了,而“耻学于师”啊,他们不愿意向老师学习。为什么?为什么?他是写给顺宗的,写给顺宗的,因为他们心里边盘存了很多的东西。
我们今天也看到这种情形,通常领导会坐在讲台上,通常就算是请你去讲课,领导也是坐在主席台上,对吧?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这个状况。“是故圣益圣,愚益愚。”圣人就是越加圣,聪明的越来越聪明,笨的人就越来越笨。“圣人之所以为圣”,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。“愚人之所以为愚,其皆出于此乎?”,就是为什么聪明的人越来越聪明,就是人家不断的在学习;笨的人,为什么越来越笨呢?就是他不愿意再学习。请问为什么不愿意学习?因为迷恋于权力与资本,他们认为权力与资本本身就是“道”。
柳宗元,上次我们讲柳子厚墓的墓志的时候说过,聪明不聪明?聪明,看明白了没有?没有看明白。最后他写的关于天的那些哲学的文章在文学上很美,在哲学上不通透,原因就在这个地方。他并没有搞清楚“道”还不出来,你的改革不在“道”的基础上改革,只能是基于权力的替换、基于资本的替换,是一种替换另一种,而不是根本的改变。如果你不是用古典社会主义制度去代替那个自由主义、无政府主义,你只是一种无政府主义代替另外一种无政府主义,其实这种改革是没有意义的。
“爱其子,择师而教之;于其身也,则耻师焉;惑矣!”爱孩子,选择老师教他。“于其身也,则耻师焉;惑矣!”,恩师说就是说顺宗的,顺宗的孩子是宪宗,他对孩子的教育很抓紧,请了一些当代的名人教他的孩子,但他自己却对寻师问道没什么兴趣,放着韩愈这帮当代、当世大儒弃之如敝履,“则耻师焉”,蠢呐,惑矣,太笨了。实际上他这段话如果顺宗能听见,并且能够请他们来,那么就不至于“永贞革新”180天就失败。
“永贞革新”180天失败,自己最后被逼退为太上皇,不久死去。其情形跟光绪情形类似。光绪毕竟自己没把书弄明白,碰到像康有为、梁启超这样的老师,他又没有掌握社会主义大道,学了点西方新自由主义的皮毛,以一种暴力去替换另一种暴力,竟然设想着通过袁世凯来解决老佛爷的问题,“惑矣”!笨蛋。“彼童子之师,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,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。”
你给儿子找的那个老师——“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”,就是教他怎么读书的那个人,不是我所说的传道授业解惑的人。你找错人了,你怎么会找柳宗元他们八个呢?你怎么会找二王八司马呢?“句读之不知,惑之不解,或师焉,或不焉,小学而大遗,吾未见其明也。”你看看你这个在小事上你是懂的呀,可是大事你就不懂了,涉及到道路问题你不着急吗?认字有用吗?现在要解决的是你儿子的读书问题吗?是要解决大道问题。
“巫医乐师百工之人,不耻相师”,你知道到了这一段的时候,实际上开始叠进了。他想说的是,不是由于特定的出身和地位决定你的才干和能力,也就是说,现有的士族垄断官场、垄断一切这个局面非常糟糕。“巫医乐师百工之人,不耻相师”,因为你只要是干这个活的,你可能就有创新,就有你独特的技能,所以互相学习才能不断的精进。
“士大夫之族,曰师曰弟子云者,则群聚而笑之”,这一群士大夫当官儿的,如果有个人叫我一声老师,大家就会群聚而笑之。因为韩愈三十出头就开始收学生了,而且收的学生好多比他岁数大,所以大家都在笑话韩愈:“你还搞古文运动,你还收学生,你出身这么卑微,你年纪这么轻,你要不要脸哪?”所以柳宗元在他的文章说韩愈被当世认为是狂徒。狂徒,他觉得你太疯了,你太疯狂了,你胆子太大了,你凭什么呀?“问之,则曰:‘彼与彼年相若也,道相似也,位卑则足羞,官盛则近谀。’”什么意思呢?
就是韩愈被别人“聚而笑之”之后,他就问耻笑他的人说到底我做错了什么呢?对方回答说,你看你们年纪差不多,学历也都差不多,都是“高考”完了,考完“公务员”的,你们怎么能互相拜老师呢?如果位置高的人拜一个位置低的人,他真的是没法出门见人的,害羞啊。我老师,我是司局长,我的老师是个处长,这个事情有点害羞。“官盛则近谀”,你说你一个处长非要拜总理为老师,你是不是有点显得阿谀奉承呢?这一段极之重要、极之重要。
恩师教我的时候,他说素人啊普通人不知道韩愈在说什么,但老师说此处剑指门阀,剑指学阀、门阀、军阀、财阀,阀以门客、食客为经营方式,而拜倒在阀前面的门客和食客往往以师称阀。今天我们看到文艺节目上,那些小演员们被大家称为老师,主持人被称为老师,颇似大唐以阀为师。
为什么嘲讽韩昌黎?因为既不是学阀,也不是门阀,也不是军阀,也不是财阀,没有阀养不起门客和食客,你竟然敢称老师?你们可能还不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,如你是我,你会体会到平时我出门讲课或者是演讲时所遭到的聚而笑之,你以为总理不懂吗?你以为部长不懂吗?你以为就你懂吗?若你懂为什么不是你啊,聚而笑之,他们将师和道反了。
他们认为阀就可以为师,师当然就是知道——知道甚至得道。他们不认为一个干部可能很高级别,有可能在某些领域一无所知,近乎白痴。他们不认为门客、食客,就是你培养的那些人,或者是从西方回来的那些人,来讨食的那些食客,或者跪倒在门下做子做孙的门客,你可能认为或者是大家可能认为,些许是懂道的。
或知道或得道,实则不然呢,实则不然呢,因为位卑足羞、官盛近谀,为什么要羞?因为他来不是为了道啊,他是来做门客和食客的,我在你这儿讨不了生活啊;他为什么谀呀?我这么卑微,我去给总理做门客和食客,我让别人说我太奴才了,则近谀则足羞,这是当时的大唐离乱后的那种扭曲的官场的状况。
韩愈到了国子监之后,意图一扫颓废之状啊。那个科场那个官场黑暗无比,他开始用这样的方式,他以自己绝佳而优美的古文写下这样的一个千古绝唱——《师说》,“呜呼!师道之不复,可知矣”。师和道不能恢复,可以知道啦,就是你们这帮人哪非要去搞学阀、门阀、军阀、财阀,非要去豢养狗奴才,而将师将道废置两旁。
“巫医乐师百工之人,君子不齿,今其智乃反不能及,其可怪也欤!”像巫医乐师这些做这个具体工作的百工,你们是瞧不上的,他们的智慧今天你们反而达不到,这能怪谁呀?这怪谁呢?再说一遍,他是写给顺宗的,他希望顺宗尊师重道啊,开启新时代。但是顺宗上来就是永贞革新,“二王八司马”惨败,自己成为太上皇。
最后两段,“圣人无常师。孔子师郯子、苌弘、师襄、老聃。郯子之徒,其贤不及孔子。”我就不讲郯子、苌弘、师襄、老聃,他们各有所长,孔子是向他们学习其中的一个部分。其中郯子在天文上面非常非常厉害,但是其贤不及孔子,就是他不是一个好人,但他有独特的学问,孔子依旧拜他们为师,学他们所知道的东西。孔子“三人行,则必有我师”,孔子认为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点。
“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。”这两句话重啊,弟子不必不如师,弟子可能比老师还厉害,请问马云做生意厉不厉害,请问“皮带”融资厉不厉害?当然厉害啊,但他真的不需要一个老师吗?一个帅背后能没有师吗?师不必贤于弟子,老师也不必比弟子更好更优秀。“闻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,如是而已。”非常简单。
如“皮带”请到了真正的师,而不是首席,“皮带”还有足够的时间改,2015年,8年时间,他有机会避免这一场牢狱之灾的。可惜他不知道何为师,也不知道何为道。所以他的水出渠了,他犯法了,连一个师都不知道的人,怎么能懂道;一个不重道的人,他也不会尊师,他请的不是师,是门客、是食客、是奴才,而他本人也是别人堂下的门客。
你懂互联网、你懂金融,你在某个领域里边很厉害,但你未必能懂其他。你不懂你硬闯,必然出事。你懂过去40年怎么回事?你懂未来20年怎么回事吗?你看不明白,道不明啊,那为什么不去请教师呢?你不请教师,你又看不明,你就这样莽莽撞撞的向前冲,能不出事情吗?“闻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,如是而已。”如此而已。
最后他叙述一下子讲《师说》的缘由,恩师说这是一个绕了圈儿的小尾巴。“李氏子蟠,年十七,好古文,六艺经传皆通习之,不拘于时,学于余。” 十七岁,好孩子,六艺经传都通习过了。不拘于时,学于余。请注意这七个字,不拘于时,不拘什么的时?不拘于时下里人们那些陈规陋俗。因为这孩子十九岁就考上进士了,厉害得很。
那他为什么不拘于时呢?他为什么不找当时已经成名的那些人为师?而要找“余”呢?找韩昌黎呢?他来找韩昌黎,他不是在问“句读”啊!你看看“余嘉其能行古道”,我赞美他能行古道啊,嘉其能行古道,古道啊。不重道,怎么会找韩昌黎为师呢?可能会找个首席做老师呢,找个其他人做老师呢,可以快一点受业呀。“作《师说》”以贻之,
我呢写《师说》送给他。恩师一直在说实笔,就是这样的,他其实不是写给李潘的,他是借李蟠说话。但显然他写给李蟠的这篇东西并未打动顺宗,德宗垂垂老矣,已经没有机会,顺宗如读《师说》他是有机会来好好的盘一下子道的,如果道顺了,组织顺了,群众醒了,那么就不是永贞革新失败,就是永贞中兴了。然而历史从来就是这样的,不能改写。
这篇文章是必须背的一篇文章,我带领大家念一遍。因为这篇文章里边饱含了一种空旷的悲凉和一个对道的慷慨的叙述。我念的时候大家体会一下。
《师说》
古之学者必有师。师者,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。人非生而知之者,孰能无惑?惑而不从师,其为惑也,终不解矣。生乎吾前,其闻道也固先乎吾,吾从而师之;生乎吾后,其闻道也亦先乎吾,吾从而师之。
吾师道也,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?是故无贵无贱,无长无少,道之所存,师之所存也。
嗟乎!师道之不传也久矣!欲人之无惑也难矣!古之圣人,其出人也远矣,犹且从师而问焉;今之众人,其下圣人也亦远矣,而耻学于师。是故圣益圣,愚益愚。圣人之所以为圣,愚人之所以为愚,其皆出于此乎?
爱其子,择师而教之;于其身也,则耻师焉,惑矣。彼童子之师,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,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。句读之不知,惑之不解,或师焉,或不焉,小学而大遗,吾未见其明也。巫医乐师百工之人,不耻相师。士大夫之族,曰师曰弟子云者,则群聚而笑之。问之,则曰:“彼与彼年相若也,道相似也。位卑则足羞,官盛则近谀。”呜呼!师道之不复可知矣。巫医乐师百工之人,君子不齿,今其智乃反不能及,其可怪也欤!
圣人无常师。孔子师郯子、苌弘、师襄、老聃。郯子之徒,其贤不及孔子。孔子曰:三人行,则必有我师。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,师不必贤于弟子,闻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,如是而已。
李氏子蟠,年十七,好古文,六艺经传皆通习之,不拘于时,学于余。余嘉其能行古道,作《师说》以贻之。
好,《师说》就讲这么多,其实找个好老师不容易,能够此生真的知道、得道就更难了。传道授业解惑,传道就难,授业更难,解惑也不容易,其实又何止于顺宗呢?我们每个人都是阴差阳错的。所以师这个问题道这个问题还得努力呀。好吧,今天就说这么多,然后,明天下午三点钟,我们再聊点儿其他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