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韩昌黎文集》第9讲:《论佛骨表》》
大家好,今天是2023年8月26日,癸卯年七月十一日。其实,已经有不少朋友劝我不要讲《韩昌黎文集》的这一篇《论佛骨表》。但此文不讲,能代表我讲过《韩昌黎文集》吗?所以我必须得讲。这可能是《韩昌黎文集》这二十四讲最难的一讲,再难我们也得讲。好吧,一会儿我们共同度过这艰难的一个小时。一会儿见。
大家好,今天是2023年8月26日,癸卯年七月十一日。今天是正式课:《韩昌黎文集》第九讲:《论佛骨表》。其实准确地讲这篇文章的题目应为《谏迎佛骨表》。什么题也无所谓。这篇文章在《韩愈文集》中极为重要,主要是韩愈的文集之中,这种正式的奏章并不多,其中具有历史性价值的或者是历史意义的就是这篇奏章了。
而且它代表了儒家的道统,它实际上是儒家道统的一次宣示,我不能不讲此文。听闻我要讲此文,北京的朋友一再叮嘱,能不能换一篇或者是……说我上次讲《原道》的时候谈及佛道两家,其实大家已有一些意见和看法,但我仍然坚持第九讲就讲此文《论佛骨表》。
因涉及对佛学、佛教的一些看法,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主张、看法。我想在这百年未有之变局的时刻,作为一个中国人,我也可以发表一下子我的看法。所以今天讨论这篇文章,可能会有些压力,有压力也不是坏事,因为这篇文章韩愈写下此文,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千两百年了,此文发表于元和十四年,公元819年正月,此刻韩昌黎五十一岁,他已经过了五十了,已经知天命了。
于先生给我讲此文的时候,他对此文的评价是“它不是一篇好的奏章”。因为既然你是臣子写给皇上的奏章,你就不能掩抑不住教授对学生的那种说话的口吻。虽然很客气,但仍然有教徒教子之嫌,所以他说这哪是一篇好的奏章呢!这就有点过了。虽然五十一岁的韩愈已经名满天下,无论是思想水平,无论是文章,也无论是自己的才干,确实足以笑傲天下,但仍然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写一篇奏章。
不过,虽然当年先生谆谆教诲,等我长大了以后,受韩文影响,无论是在机关工作还是出来写东西,仍然改不了这个习惯。我们在机关工作的时候,在财政部工作,我们写的叫签报。我记得我初写签报的时候,被领导修改的次数都超过十次以上,经常是问题多多,虽然文笔不错,但是……因为恩师一再强调,奏章不能这样写,这样的奏章写完了,想皇上不杀你太难了。真是遇到了个好皇上——唐宪宗,愣是没杀。
先生认为奏章不能这样写,就是你臣子跟皇上说话,你怎么能这样讲呢?其次,文章不能这样写。既然你要《谏迎佛骨》,你劝诫他不要迎佛骨,那你要把利弊得失讲清楚,应从佛法入手,来讲清楚,哪里不对,哪里对。但是韩愈,你要说他糊涂,五十一岁的韩愈脑子清楚的很,但是他就不讲佛法。他这个文章有点儿牵强附会、吹毛求疵。比如说折寿,就是你这个佛折寿这个事情很牵强;比如说种族歧视,什么蛮夷之人,就这个都不好,这个不对。
然而,恩师对此文又赞誉有加。他说“此文,文不及而意达”。什么意思呢?就是文章写的和他的内心深处的意思不一样,但是他意思送到了,他文章写的这些东西,不是他的本意,他竟然把意思送到了。送到到什么程度呢?送到到皇上虽然把他贬了,但是皇帝心里边知道错了,所以皇上很快就又把他召回京城。你首先说宪宗真是个好皇上,是个好人呐!同时问题也极其严重,后果极其严重。
什么意思呢?韩愈死后二十一年,也就是此文发表后三十五年,也就是公元845年,发生了“会昌法难”,也称“武宗灭佛”,是中国历史上三次灭佛里边最为惨烈的一次。当然我不同意用“灭佛”这个词,可以称之为“会昌法难”,用“武宗灭佛”重了一些,是中国历史上四次比较重大的这种事件。而后边这个“武宗灭佛”,好多人认为始作俑者就是韩昌黎,因为他名满天下,此文敢于逆鳞,震动朝野。
恩师当时说的话,我其实听不懂,他说此文意图就是在于震动朝野,而非要讲清道理,就没想讲道理或者是没想把道理说清楚。所以这篇文章里面的道理,准确地讲这个立论“麻麻哋”,就是不是很到。关于对佛学、佛教有很多重要的思想家的文章,这篇文章他在论述上的确是有缺陷,然而,这恰是韩愈高明的地方,他要做的事情、他要达到的目的达到了。
说一句题外的话,可能国内的朋友,未必会注意美国总统的就职典礼。其实我是对它那个仪式是很在意的,因为它代表了西方文化里边的一种经典的范式。就是美国总统就职典礼的时候,第一个上来的是牧师,这是代表上帝对你进行祝福。这意味着什么呢?这意味着道统。与我们儒家在汉时候形成的,天选之子——天子的意思,大体上类似,道统。
然后,才是宪法法院院长带着你手摁《美国宪法》宣誓。现在我国的领导人就职也要手摁我国的宪法宣誓,这是法统。你要依据什么?在西方权力来源是人民吗?先上来的不是人民,是代表上帝的那个牧师。其次是法统,是宪法法院的那个大法官。最后上来的才是众议院和参议院,众议院议长、参议院议长,然后才是总统带着他的内阁成员,那个叫体统。道统、法统、体统三统。
韩愈,是一个道统的捍卫者。他对道统,中国道统的提出就是韩愈。很遗憾,我国的宋朝的儒家小心眼儿,他们直接直追孟子,而悄悄地把韩愈给抹掉了。他们形成了道学,以至于宋明理学,是延伸于道统。而在中国的盛唐有一个道统的坚定的捍卫者,他就叫韩愈。先生说:卫道而不避斧钺,说的就是韩昌黎,有大丈夫气概。
不像苏轼、苏东坡等,貌似仙风道骨,却没有卫道的那种大丈夫气概,怕死。韩昌黎写这篇文章,其实是冒死而做,所以这篇文章了不得,也差一点儿,皇上就杀了他。若非裴度,当朝的宰相裴度等人,力保韩昌黎,包括了这个皇家的皇亲国戚,还有满朝文武力保韩昌黎,所以给他贬去潮州当刺史,他此刻任的是尚书刺史。要知道韩愈此刻不光是名满天下,而且也是功勋卓著。
他卫的是什么道呢?大唐乱于何处?乱于何时?大唐是建唐一百年前后李隆基当朝,重用了宰相李林甫。当时大唐气氛上面就是这个佛教鼎盛。《原道》——韩昌黎写《原道》批的就是佛道。这个宗教,为什么要批它?是为了卫道。为什么要卫道呢?因为这涉及儒家的大一统理论——集体主义、社会主义。到底是要集体主义、社会主义,还是要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,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意识形态分野。
这个事情,你如果进入到佛法中的争论,就丢掉了根本。所以恩师说:文不及而意达,意思是事儿办成了,他就没打算跟你讨论佛法。如果韩愈此文换我写,上来可能就要论证一下子无间地狱有没有的问题。你论证无间地狱存在,你也掉坑里了,你论证无间地狱不存在,你也掉坑里去了。韩愈不跟你讨论这个事情,他上来就讨论寿命的问题。有的时候必须做到文不及而意达。恩师一再强调,但我做不到。我文不及,意也未及呀。
还好,我倒是可以做到卫道而不避斧钺。这个胆子还在,但是水平不到。韩愈的这个卫道,在大唐的这个时候是非常重要的。是元和十四年,正好是元和中兴的时候,藩镇全部被灭(除一个藩镇全部被灭)。大唐的财政制度和金融制度尚未完全恢复,但已经重新走到一个新的格局,经济上蒸蒸日上,人民安居乐业,生活开始好起来了。这个时候生活稍微快乐一点,所以人心又开始浮躁起来,又要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了,敏锐的韩愈写下此文。
我出于好奇心,在2004年,十九年前,香港那会儿迎佛指舍利,我去看了一下子这段佛指舍利,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,看了一下子。当然我心里边也是有一些想法的,尤其是我自幼读《论佛骨表》,所以我很难解释我内心的东西和思想中的一些思考。为了解释这篇文章呢,我简述一下子,这不完全是对佛教的看法,而是对宗教的看法。
我先声明一下子:我不是有神论者;我也不是无神论者;我是一个未知论者。我同意爱因斯坦和霍金的看法:“这世界存在着一种我们无法解释的力量,来塑造无论是自然世界还是精神世界的一种秩序,整个的运行它有着一种鬼斧神工的逻辑,你也可以把它称为神的存在。”
然而,我本人不同意将你认为的神人格化,当你将神人格化,并且用人格化的神与你或其他人进行某种链接,并形成某种现实的存在,从而扰动社会,从而形成诸多诸多的现象,那么我从这个意义上来讲,我并不认同。重复:“我不认同人格化……”
其实我走过的寺庙不下百间,道观不下十间,走过的教堂或者是清真寺亦不下百间,或者是非常著名的我都去看过了。我对佛学有一点点的研究,甚至也做过一定的修行。我虽然真的不懂,真的相差十万八千里。我也尝试了去读过《圣经》和《古兰经》。我自己认为——纯属我个人认为——这一点非常重要,这一点非常重要。
我个人认为,如果个人作为一种学问或者是修行,甚至修习,都是无大碍。甚至我认为人到了一个年龄之后,比如说四十岁以后,其实不管你是从事科学,也不管你是从事行政,还是商业,还是教学,其实读一点点的佛经是有益的,是好的,会对你有很多很多的帮助,甚至一定的修行也是非常好的,甚至是必要的。因为入定这件事情对做任何事情它都非常非常重要,所以我认为从这个角度,从佛学的角度我是认同。
我有一些从事或者是在这个领域里的朋友,有方丈,也有一些活佛。我可能高攀了,我跟他们有一些往来(或者是用朋友一词可能不恰当),当然也有一些个别的不愉快的经历,因为有一些争论。倒也挺有意思,多数不是大家在印证佛法,不是,实际上是每一次出现问题都是关于发言权的问题,就是有没有资格讨论的问题。
韩愈写此文,我知道我不说他所处的背景,可能大家很难单从对佛学、佛教的理解上来认知此事。我想说的是从政治上有一个大一统的问题,有一个道统的问题,因为佛学还是主张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的,它并不适合进行国家认同,并不适合进行君臣父子,并不适合谈论家国责任,并不适合讨论社会主义,并不适合讨论集体主义。
所以在政治上面,韩愈51岁的时候与他30岁的时候(《原道》的时候)始终如一,并且他到了51岁对此事情的认知早已入木三分,他知道这一件事情利弊得失,看很透彻,我是说政治。第二我要说经济,盛唐期间,寺院已超过4万余所,30余万人的僧尼,土地十分居其一呀,因为免税、免租、免庸、免调,所以它构成了大规模的劳动与资本的沉默。
在国家治理方面,这是一个大的问题,因为好多贪官污吏、军阀、财阀,在国家惩治的时候削发为僧了,为僧、为尼,好多人逃脱兵役、逃脱劳役,犯罪分子躲藏。我并非说宗教场所一定会藏污纳垢,但它在经济上已经构成了巨大的问题。这也是845年“会昌法难”的经济层面的原因;政治层面的原因它是有碍于道统,有碍于国家大一统,有碍于国家实施照顾每一个平民老百姓的社会保障制度的。
在体统层面也是问题多多,我对过分的体统一样是不主张的,但我也不喜欢没有体统。削发这件事情其实我是有看法的,当然了,我经常也会被小朋友们批评,就是关于穿衣服需不需要那么短和那么多洞,需要露多少和不露多少。体统的问题,我们在此就不说了。三统,无论道统、无论法统、无论体统,都存在问题。
当一种的宗教切入到一个国家或者是一个国家的体系的时候,不可避免对旧有的道统、法统和体统构成冲击。其中,在冲击过程中,比如说财阀与军阀为什么那么鼓励佛教和道教?因为在很多时候,他们已知而成为工具。举例,大唐的同期——欧洲的中世纪,那个时候政教合一,就有人开始印天堂卷了,对吧?你要想上天堂,到我这儿来买天堂券。
中世纪的黑暗,最后被蒙古人用铁蹄带去中国的儒家,将中世纪的黑暗冲破,出现了欧洲的宗教改革。欧洲的宗教改革打破的就是神职人员垄断,人人皆可读《圣经》啊,人人皆有权利不通过中间环节直接与他们的神沟通。我国法难之后,特别是“会昌法难”之后禅宗盛行。
熟悉禅宗的人应知道,这算是我国历史上重要的宗教改革,一个是可以在家了,一个是可以普通人了。但我这话又有点重。我们在这方面的进步还是要学习,还是要多学习别人的。我不认为我们今天讨论的这个问题,不管是学还是教,有好和坏、对和错、上和下、左和右,我不这样认为,我只是希望一切事情合天理、合伦理、合法理、合治理。
不合则天下大乱,黎民百姓生灵涂炭。那么我想,若世上真有神、真有佛,那一定不是他的本意。我再重申,我是一个不可知论者、我是一个不可知论者,我反对人格化的神;反过来说,我也反对将神人格化。前面的铺垫到此结束。
我来进入今天的正文。今天正文并不复杂,因为这是韩愈五十一岁写的文章,他已经炉火纯青,他用的是普通的老百姓的口语,文章写的还是很精彩的,你必须说就算文不及而意达的文章,他也写得非常精彩。《论佛骨表》,韩愈。“臣某言:伏以佛者,夷狄之一法耳,自后汉时流入中国,上古未尝有也。”什么意思呢?我,臣;臣奏,向皇上奏表,用一种非常客气的语气说,“伏以佛者”。
我怯下地以为呀,佛者啊,“夷狄之一法耳”。佛法呢,是“夷狄之一法耳”。恩师说,“夷狄之一法耳”带着种族歧视,“夷狄”也可以有一法的。“夷狄之一法耳”,这是带着一种蔑视。“自后汉时流入中国,上古未尝有也”,就是它是后汉时候流入中国的。当然流入中国的准确时间不可考,应该早于后汉。我去过河南的白马寺,大体上人们是说那个时间节点。“上古未尝有也”,那就是中国在秦汉之前是没有的。他这第一段就要说寿命的问题了,你看看这韩昌黎。
“昔者黄帝在位百年,年百一十岁;少昊在位八十年,年百岁;颛顼在位七十九年,年九十八岁;帝喾在位七十年,年百五岁;帝尧在位九十八年,年百一十八岁;帝舜及禹,年皆百岁。此时天下太平,百姓安乐寿考,然而中国未有佛也。(其后殷汤亦年百岁,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,)武丁在位五十九年,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,推其年数,盖亦俱不减百岁。”
漏了一段,补上啊。“其后殷汤亦年百岁,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,武丁在位五十九年,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,推其年数,盖亦俱不减百岁。周文王年九十七岁,武王年九十三岁,穆王在位百年。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,非因事佛而致然也。”整个第一段说了半天,就说中国最好的年代,皇上们全部都长寿,国泰民安。那个时候呢没有佛祖吧?确实是,佛祖那会儿还没出生呢。
古书上面都说,此处是因为宪宗迎佛骨是为了祈寿,因为宪宗年纪也不小了,祈福、祈寿,其中祈寿就是想长寿吧,可能原因很大,但我在此处不这样认为。我个人认为他说的是一个“寿”字,其实他想说的是“未有而寿”,此时还没有佛法,就是没有佛的庇佑,我们的先祖们就很长寿、就很长寿,并且国泰民安。这里边想提出疑证,就是无此佛亦可以有国泰民安。
第二段是反证,为什么老师老说它牵强呢?就是这两段事情说的这个寿事。其实不能证明这个佛法的、这个佛法的好坏对错、左右上下,这个东西作为一个“证”牵强。“汉明帝时,始有佛法,明帝在位,才十八年耳。其后乱亡相继,运祚不长。宋、齐、梁、陈、元魏已下,事佛渐谨,年代尤促,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,前后三度舍身施佛,宗庙之祭,不用牲牢,昼日一食,止于菜果,其后竟为侯景所逼,饿死台城,
国亦寻灭。事佛求福,乃更得祸。由此观之,佛不足事,亦可知矣。”第二段,是反证。就是有了佛以后,“汉明帝时,始有佛法”,“明帝在位,十八年耳”,才十八年,上面你看那些在位动不动就七八十年、九十年、一百年。“其后乱亡相继,运祚不长。”确实是汉明帝之后,我国皇上在位的时间就没有长的。“事佛渐谨,年代尤促”,这事儿就牵强了。他说事奉佛祖越来越……
事奉佛祖越来越谦恭,皇帝在位的时间就越来越短。这个事奉佛祖越来越虔诚,“不用牲牢,昼日一食,止于菜果”,竟然最后给饿死了。“国亦寻灭”,国家很快就没了。“事佛求福,乃更得祸”,就是本来是事奉佛祖,希望得到福气,结果是祸事不断。“由此观之,佛不足事,亦可知矣”,“由此观之,佛不足事,亦可知矣”。两段要说的就四个字,“佛不足事”。翻译成白话文,就是“事佛不足以长寿,不足以祈福”。
当年跟恩师讨论的时候,恩师说:“此证(此证,就是他说的这个证据),其实这个证据是不能作为证据的。然而你也无法反证。你说谁说佛祖如果在上古就出现,那么皇帝在位百年不会变成三百年呢?少昊在位八十年不会变成二百四十年呢?”就是你无法反证这件事情。你也不能反证,如不信佛,是不是他们就可以长寿?这个国运呢、运祚呢就长久一点呢,都无法反证。
恩师说不能反证,正证虽弱亦证。后来作为写文章的人知道这个道理,但是通常我觉得这也不好,还是要正证和反证皆证那不更好吗?但是当然了,有些时候,说有些话、对有些事情,尤其是当下极为困难呐。正证也不行反证也不行,困难的倒不一定是你要说给那个听的人。就是你避免正证和反证有的时候要避开的是小编呐。小编呐,小编呐,他搞得你一会儿正证一会儿反证,还不一定能过得去呀。
第三段.这回开始用手段了,刚开始呢是用福和寿,现在呢用了个“孝”字。你家高祖啊就有这个想法。“高祖始受隋禅,则议除之。”解释一下子,高祖下长安,立了隋炀帝的孙子杨侑,后来得天下之后叫杨侑禅让帝位给自己。李渊,说的是李渊。他这个隋禅之后,他就想商议要准备灭佛,倒不一定是灭啊,除之,总之是对佛教、佛法……
大的历史背景是因为按照纯种的汉地的一些人的看法,就是高祖身上有鲜卑人的血统,也算是蛮夷吧、半蛮夷,尤其是关陇贵族都具有这个胡人血统,主要是鲜卑血统,所以他们为了表达自己的血统的纯正吧。因为血统是道统、法统和体统的根脉,他们想讨论血统。就说李家的祖上就是李耳,就是咱们那个写《道德经》的道家的这个始创者,他是李家之后。
一则呢是托名于李姓,二则呢这个建国伊始,百废待兴,需要用道家的思想清净无为,尽可能地压缩行政经费,减少老百姓负担,轻徭薄役、轻徭薄赋,来让老百姓这个民生得到恢复,有这个意思。所以汉初和唐初呢都是对道家的尊重较高一些,比较高。我接着念吧,“当时群臣材识不远,不能深知先王之道,古今之宜,推阐圣明,以救斯弊,
其事遂止,臣常恨焉。”当时群臣呢,材识不远,就是见识不够深远,不能深知先王之道,不知道先王内心深处的想法,也不通古今之意;推阐圣明,就没把先王的圣明给说清楚,以拯救这个弊端。其事,于是停下来;臣常恨焉,我对这个事情一直是深感遗憾的呀。“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,神圣英武,数千百年已来,未有伦比。”
开始擦鞋拍马屁了,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,您呐,神圣英武,数千百年以来,未有伦比。这一说呢就是,你比先皇、比上古的先皇都厉害,数百千年没有人能比得上你。“即位之初,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,又不许创立寺观。”你刚一即位的时候不允许度人为僧尼道士,也不允许创立寺观。“臣常以为高祖之志,必行于陛下之手,”我认为高祖的志向呢必能够践行于陛下之手。“今纵未能即行,岂可恣之转令盛也?”
现在呢你纵然未能履行高祖之志,但你怎么能放肆手下?放肆他们让这个佛教兴盛起来呢?开始用高祖来压一下子。宪宗。下边呢这第四段就有点要命了。“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,御楼以观,舁入大内,又令诸寺递迎供养。臣虽至愚,必知陛下不惑于佛,作此崇奉,以祈福祥也。”
这一段呢貌似在夸陛下,其实暗含嘲讽之意,所以恩师说韩愈这个文章在这儿就露出这个教授的小尾巴了,这就是有点说学生的意思啦。现在我听陛下要让群寺群僧迎佛骨于凤翔,御楼以观,御呢就是御驾的意思,就是你要亲自去看。舁入大内,又令诸寺递迎供养,要让所有的寺庙呢就是传递,我们在香港就是当时传递到香港,看了一眼。“臣虽至愚,必知陛下不惑于佛,”
你这就有点过分了,你明明知道他是惑于佛的,你说他是必知,就是我一定知道,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?你怎么就知道陛下是不惑于佛呢?这个话就有点逼人了。就是你要是怎样怎样,你就是惑于佛,你这个就非常非常的压力大,你这个当老师的不能这样说话,况且你是臣子。“作此崇奉,以祈福祥也。”你折腾这么一圈不就是为了祈祷一个福祥嘛,就是你没有被他迷惑,你只是想为老百姓好,你太聪明、你睿智,你不会被人迷惑的,你真的没被迷惑必然没有被迷惑,你看这话说的。
“直以年丰人乐,徇人之心,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,戏玩之具耳。”什么意思呢?因为这两年日子不错了,年丰人乐嘛。你为了让大家开开心,搞一点很奇妙的游戏,让大家活动活动,你只是这个意思嘛。“安有圣明若此,而肯信此等事哉!”这又是在逼人了,安有圣明若此,而肯信,就是你这么圣明,你当然不会信这种事情啦,这种封建迷信我都不信,你怎么会信呢?你肯定是不信了,这就直接把他吊起来了,进行道德绑架,就是你不会信这个事情。
然而百姓愚冥,易惑难晓,苟见陛下如此,将谓真心事佛,皆云:“天子大圣,犹一心敬信;百姓何人,岂合更惜身命!”焚顶烧指,百十为群,解衣散钱,自朝至暮,转相仿效,惟恐后时,老少奔波,弃其业次。若不即加禁遏,更历诸寺,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。伤风败俗,传笑四方,非细事也。看看后边这个指控就非常严重了。
用了八个字,这八个字你听听,这是臣子对皇上说的话吗?伤风败俗、传笑四方,这不是老师训学生嘛,你怎么能跟皇上这么说呢?伤风败俗,传笑四方,这后来都成为成语了。伤风败俗,传笑四方,非细事也。这当然不是小事儿了。我们看看,是什么事情伤风败俗了?因为你信,老百姓就会信,老百姓信完以后怎么办?燃顶烧指,这是虔诚供佛的一种方法啊,燃顶烧指,我还真见过烧指的。嗯。老少奔波,弃其业次。
什么意思呢?放弃工作,自伤身体,什么都,为了争先恐后,为了表达他们事佛的诚意,因为你天子都信嘛,那我当然,我本来不信,你天子都信,我就必须得信。那我要信了,我还得争先呐,赶在别人前面,而且我要表达诚意啊。老少奔波,弃其业次,就是连工作都不管了。老少,男女,都奔波在路上,并且可能会断臂脔身呢,伤害自己的身体。伤风败俗,传笑四方,非细事也,这成什么样子,成何体统呢?注意到,第一段,说的是他不在,也能长寿;第二段,他在了,反而不长寿。第三段说的是什么呢?
第三段,是拿高祖说事;第四段,拿百姓说事,伤风败俗;第五段,就是恩师说的,这事儿呢就又有点儿就是有点过了。夫佛本夷狄之人,与中国言语不通,衣服殊制;口不言先王之法言,身不服先王之法服;不知君臣之义,父子之情。假如其身至今尚在,奉其国命,来朝京师,陛下容而接之,不过宣政一见,礼宾一设,赐衣一袭,卫而出之于境,不令惑众也。况其身死已久,枯朽之骨,凶秽之馀,岂宜令入宫禁?这段话非常的重。
一则是,他是夷狄之人,这是种族歧视。二则呢,它是尸骨啊,枯朽之骨啊,尸骨啊,凶秽之馀。他是不吉祥。一个是外国人来,他就不行啊,因为是夷狄嘛,所以通常外国人一来呢,我们还得有这个做法事的,这个因为它会带来一些不好的东西,况且它是一块尸体。你把它放到宫禁里面。这个不吉祥,也不和我上国之法度啊。所以他最后用这一段话来说,是讲,我们是有一个完整礼仪和道统的国家,我们是有内外分别的,我们怎能,为了这样一个东西,而做这样的事情呢?
孔子曰:“敬鬼神而远之。”古之诸侯,行吊于其国,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,然后进吊。今无故取朽秽之物,亲临观之,巫祝不先,桃茢不用,群臣不言其非,御史不举其失,臣实耻之。乞以此骨付之有司,投诸水火,永绝根本,断天下之疑,绝后代之惑。使天下之人,知大圣人之所作为,出于寻常万万也。岂不盛哉!岂不快哉!佛如有灵,能作祸祟,凡有殃咎,宜加臣身,上天鉴临,臣不怨悔。
无任感激恳悃之至,谨奉表以闻。臣某诚惶诚恐。最后,这一段搬出圣人来了,孔子曰:敬鬼神而远之。这其实是儒家的一道律例,就是,儒家修行者都知道敬鬼神而远之,这也是一个大政治家应遵循的道统、法统和体统。敬鬼神而远之,事实上,这也是我国自上古以至于今日,伟大的政治家都遵循的一个律例。
后边这段话呢,这就开始以死相逼了,恩师说过,这个就是你知道,这个一个是年纪大了,一个是老资格,到这个年龄了,就开始有点,就是这后边这段话,就是把这个皇上逼得不杀他不好办了。他一个是教你怎么做,你看这不是老师教学生吗?要将这段骨头投诸水火,永绝根本,断天下之疑,绝后代之惑,他要给烧了。本来皇儿是去迎的,迎佛骨,他让他给我烧他,投诸水火,永绝根本,断天下之疑,绝后代之惑。听出这语气了吗?滔滔不绝啊。
使天下之人,知大圣人之所作为,听到了没有?知大圣人之所作为,出于寻常万万也,这才是本文的眼。谏迎佛骨,是让皇上听见了没有?这老师教学生,使天下人知道啊,知道你做的是大圣人的所为啊,出于寻常万万也,你不能做小朋友的事情。这个好为人师,是韩愈的一个问题吧。虽然《师说》里面说的很多了,但这是个问题。此文露出了马脚,露出了这个问题非常严重。
恩师说,其实行文至此已经很过分了,他还加了两个,岂不盛哉!岂不快哉!我的个娘,你又要盛,又要快,你这把皇上都挤兑成这样了,你还要岂不盛哉?岂不快哉。最后这段话,这就有点老同志开始翻跟头了,佛如有灵,能作祸祟,凡有殃咎,宜加臣身,上天鉴临,臣不怨悔。就是如果佛真的有灵啊,他要是准备搞搞事情就搞我吧。上天鉴临,臣不怨悔。你看看、你看看,上天鉴临,臣不怨悔,这把皇上逼得就没路可走啊。
后边收尾这段话,虽然表达了一个臣子应有的态度,但是前面那一段无论如何不行,该打屁股。无任感激恳悃之至,谨奉表以闻。臣某诚惶诚恐。当年恩师给我讲这篇文章说,此人写此文定未过夜,就是说他写完以后他不能留,留到第二天他一定不敢交。这就是写完一腔热血直接就送了。所以这篇文章里边,你能看到他行文时候的那个内心的波澜、感慨和气势。好吧。
62-68
《论佛骨表》(韩愈)
臣某言: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。自后汉时流入中国,上古未尝有也。昔者黄帝在位百年,年百一十岁;少昊在位八十年,年百岁;颛顼在位七十九年,年九十八岁;帝喾在位七十年,年百五岁;帝尧在位九十八年,年百一十八岁;帝舜及禹年皆百岁:此时天下太平,百姓安乐寿考,然而中国未有佛也。其后殷汤亦年百岁,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,武丁在位五十九年;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,推其年数,盖亦俱不减百岁。周文王年九十七岁,武王年九十三岁,穆王在位百年: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,非因事佛而致然也。汉明帝时,始有佛法,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;其后乱亡相继,运祚不长。宋、齐、梁、陈、元魏已下,事佛渐谨,年代尤促。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,前后三度舍身施佛,宗庙之祭,不用牲牢,昼日一食,止于菜果,其后竟为侯景所逼,饿死台城,国亦寻灭。事佛求福,乃更得祸;由此观之:佛不足事,亦可知矣!
高祖始受隋禅,则议除之。当时群臣材识不远,不能深知先王之道、古今之宜,推阐圣明,以救斯弊,其事遂止,臣常恨焉。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,神圣英武,数千百年已来,未有伦比。即位之初,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,又不许创立寺观,臣常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;今纵未能即行,岂可恣之转令盛也?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,御楼以观,舁入大内,又令诸寺递迎供养。臣虽至愚,必知陛下不惑于佛,作此崇奉,以祈福祥也;直以年丰人乐,徇人之心,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,戏玩之具耳。安有圣明若此,而肯信此等事哉!然百姓愚冥,易惑难晓,苟见陛下如此,将谓真心事佛;皆云:“天子大圣,犹一心敬信;百姓何人,岂合更惜身命!”焚顶烧指,百十为群;解衣散钱,自朝至暮;转相仿效,惟恐后时;老少奔波,弃其业次。若不即加禁遏,更历诸寺,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;伤风败俗,传笑四方,非细事也。
夫佛本夷狄之人,与中国言语不通,衣服殊制,口不言先王之法言,身不服先王之法服,不知君臣之义,父子之情。假如其身至今尚在,奉其国命,来朝京师,陛下容而接之,不过宣政一见,礼宾一设,赐衣一袭,卫而出之于境,不令惑众也;况其身死已久,枯朽之骨,凶秽之余,岂宜令入宫禁?孔子曰:“敬鬼神而远之。”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,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,然后进吊。今无故取朽秽之物,亲临观之,巫祝不先,桃茢不用,群臣不言其非,御史不举其失,臣实耻之。乞以此骨付之有司,投诸水火,永绝根本,断天下之疑,绝后代之惑,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,出于寻常万万也:岂不盛哉!岂不快哉!佛如有灵能作祸祟,凡有殃咎,宜加臣身;上天鉴临,臣不怨悔。无任感激恳悃之至,谨奉表以闻。臣某诚惶诚恐。
好吧,今天这堂课就到此为止。明天下午我们再聊点其他的事情,没劲儿了。周末愉快!